“你……你们真的是燕云十六州的人？”
“那当然！这令牌还有假的不成！”乔南粗大的嗓门沉声一喝吓得那些百姓连连后退三步。
“乔南不得无礼。”
听到马车中沉哑惑世的嗓音，乔南立马低下扬起的头颅，抱拳对着朝内道：“是！”
众人眼睛一亮 , 目光闪烁着光芒齐刷刷的看向那辆马车上。
上官惊鸿 , 平洲王之爱子 , 燕云十六州的小王爷，有勇有谋 , 骁勇善战 , 曾经以一人之力拿下雍州 , 成为不败的战神。
传言他文韬武略，容貌绝世无双。
传言他不苟言笑 , 后周皇帝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痴迷他已久发誓非他不嫁，可结果呢？咱小王爷连瞅一眼都不瞅就说人家难看 , 气的小公主要死要活的。
总之传的神乎其神。
难道这马车里的真的就是传言中燕云十六州的小王爷上官惊鸿？
“小……小王爷？”
小王爷？七夕瞪大眼睛一副白日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上官惊鸿？此刻她心中只有一种感觉，就是在路边捡了个烧焦的公鸡，养着养着发现这货是凤凰！这种身份天差地别的有种让人晕眩的感觉。
“你是王爷？”七夕试探着戳了戳上官惊鸿。
燕云十六州很牛叉？
燕云十六州的王爷比后周的皇帝还要厉害吗？有点不符合逻辑呀！
上官惊鸿懒得搭理戳他的七夕，透过厚重的车帘询问情况，“不必拘礼，此番出行希望你们能够替我保密。”
“是小王爷！真的是小王爷！”
“小王爷你来是攻占番阳城的吗？哎哟，别撞我，等我问完——”
“你让开！小王爷，小王爷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后周那狗皇帝派了二皇子前来修运河，征收数万普通百姓来做苦力，若不从就以家人作为要挟！”
“是啊 , 我们的家人都被关起来了，你救救我们吧！”
说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接二连三的人一个一个陆续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哭诉后周的暴政以及百姓民不聊生的情况。
马车中的七夕震惊这些百姓不忠于自己的国家反倒是对这个燕云十六州推崇有加 , 敬重异常 , 听到他们诉说的情况就由震惊转化为愤怒。
她原以为这些奴役做苦力的是普通的囚犯或者俘虏，却没想到他们是普通老实的百姓！
而真正的俘虏跟囚犯却是欺压责打他们的监工衙役！
到底后周皇帝昏庸到何等地步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 , 又这样助纣为虐，欺压百姓！
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何这些百姓对一个敌国的燕云十六州这样的信赖跟热爱，却对自己的国家如此的冷漠愤慨。
有这样的君主 , 这个国家不亡，谁亡！
“你们先起来啊！”白虎下马去搀扶这些颤颤巍巍 , 骨瘦如柴 , 满身都是伤痕的百姓。
看到这一幕纵然是身经百战，不苟言笑的玄武也有些动容 , 这些人的身上多处伤痕，瘦的像是皮包骨头 , 一看就是长期虐待所致。
“小王爷，求您给咱们这些贫苦的百姓做主啊！”
“求求您救救我们吧！还有我们的家人吧！”
说着砰砰砰跪地不断的磕着响头。
上官惊鸿下颚微收，整张脸绷得紧紧地，眼睛危险十足的眯起来，那黑色犹如漩涡一样深不可测的瞳孔出现难以觉察的痛惜与彻骨的愤怒。
七夕听到这番话也对那位素未谋面只有些许印象的二皇子更加厌恶。
车外的白虎玄武已经愤慨的握紧拳头。
被护卫扶起的百姓红着眼睛痛心疾首的诉说这些年来他们受到非人的虐待。
“这条运河从开凿到动工其实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对外只说才修建，我们这些百姓这几年都生活在这水深过热之中，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说！”
“这还不算惨的，我们修建完了运河就被拉去修建供二皇子享乐的大船，大船刚刚修建好又让我们去修建二皇子的宫殿！这番阳城的百姓累死的累死 , 被打死的打死，病死的病死，死的人数已经过大半了！”
“我们的家人还被关押起来 , 只因为这二皇子荒淫无度 , 喜欢美女，所以稍微有点姿色被关押在船上供应他们享乐！而其他家人都关押在牢里！”
喜欢美女就要搜罗整个番阳城的美女吗？
难怪这守城士兵连个人影也没有 , 这城里的人都被拉去做苦力了，哪有什么人，还守什么城！
想到这点七夕眉间微蹙 , 对这个二皇子有种深深的痛恶感！像这样的人渣就该一枪爆头 , 死了干净，免得危害人类与和谐！
“什么？这还了得！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反抗吗？”乔南那络腮胡子都被吹起来了 , 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更是通红，大声询问这些人。
“反抗？”人群中一个稍微年长两鬓已经花白的男人指了指他们这骨瘦嶙峋的身上遍布的疤痕 , 以及脚踝上的锁链。
接着抬起那饱含泪水微陷下去的眼睛，哑着嗓子开口：“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非但如此 , 我们的家人还会遭受牵连，久而久之我们就不敢反抗了。”
“每天天不明就让我们起来干活，动辄受到责打，时不时还要克扣我们的口粮，饿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怜我那十四五岁的女儿硬是被他们这群畜生给糟践死……”
说话间几个半大不小的男人已经捂住嘴巴压抑住哭声。
“……”乔南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只要是男人都被抓去修造运河，大船，宫殿，而他们的家人却要被这样对待凌辱！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七夕不会相信如今的后周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
俗话说官不为民，民不为官。难怪这些百姓对上官惊鸿非但没有敌意反而拥护跟爱戴 , 对国家却是痛心疾首的愤怒跟仇恨。
像这样的国家还能长久的存在？他做春秋大梦去吧！
听到七夕愤怒的声音，上官惊鸿那颗震惊与愤恨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了 , 我们走。”
上官惊鸿下令 , 那些护卫翻身上马 , 动作统一整齐。停在路中心的马车缓缓行驶，车轮转动起来 , 站在前方的百姓擦着眼泪连忙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 目光殷切期盼的看着这辆马车 , 眼底带着一丝丝的欢悦跟希冀。
“小王爷真的会帮助我们吗？”
“放心吧，我们主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
那些百姓赞扬称颂以及感激的话随着马车的前进渐行渐远。
趴在车窗的七夕扭头看着那些人消瘦佝偻的身躯以及那一双双目送他们离开的双眼 , 心中莫名的揪着痛，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七夕才恍然发现除了留下来安抚那些百姓的白虎以及玄武，怎么随行的侍卫也少了一大半人呢？
扭头 ,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上官惊鸿脸微侧，一只手撑着下颚，修长的指尖有一枚不怎么起眼的骨戒，眸子深沉的盯着车窗外那逐渐转亮的天色，长长的睫毛轻颤，在眼睑投下深深的暗影，桌前昏暗的一盏小灯烛模糊了他的侧脸轮廓，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灯影将他的投影拉长 , 显得有些落寞。
他……
是在为那些百姓担心吗？
在这一瞬间，七夕有种想要抱抱他给他温暖的冲动。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七夕扼杀在摇篮中 , 开玩笑 , 对面这尊大神不是普通富家公子 , 人家是小王爷，占他便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上一次意外吻了他，他那张脸都快冻死人了 , 这次抱他，会被他丢出马车吧……？
摇了摇头将这个思想摇出脑袋里。
“你干什么？”上官惊鸿见七夕像突然得了癔症似的摇脑袋 , 拿眼睛瞥她。
“没。”七夕赶紧停止动作 , 摆出正儿八经的样子看上官惊鸿，在他狐疑的目光下，七夕挠了挠头问：“我只是好奇人怎么少了？”
上官惊鸿用那种琢磨的眼神看着她 , 估计琢磨了一整也没琢磨出人少了跟七夕无缘无故摇头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这才开了尊口。
“他们有正事要做。”
言下之意你这个没有正事的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七夕一阵尴尬 , 胡乱的点了点头问他：“其实你不是顺带捎我一程，你是为了这些百姓来的吗？”
突然她有点怕他‘嗯’一声。
等了半响却看到上官惊鸿定睛看着她，这种眼神让她毛骨悚然，在她有点心事快被看穿准备全盘托出的时候，却听上官惊鸿回复：“送你是一回事，来这里帮助这些百姓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能帮到的也仅仅是买粮，购药，安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要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我 , 无能为力。”上官惊鸿眼底全是自嘲之意。
她懂，这里是后周的土地 , 上官惊鸿是燕云十六州的人 , 身为对立的国家却插手后周的事情 , 这本就不符合常理跟规矩。
亏得后周皇帝心宽体胖，对上官惊鸿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如果是个心眼小的 , 肯定会因为这件事情与燕云十六州兵戎相见。
到那时百姓又有多少人要民不聊生……
“如果你来做这个皇帝 , 你会是个好皇帝！”七夕是发自内心的说这句话。
谁知上官惊鸿一笑。
许多年后七夕依然清晰的记得昏黄的烛光下上官惊鸿一笑，好似百花绽放 , 惑世妖娆，却又云淡风轻 , 似看淡看云卷云舒的大气超然。
他说：“我志不在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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