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点点头。
楚封又说:“我就在楼下的客房里,你有什么事,直接喊一声。”
陆先生不在家,这里只有宁溪母子,和几个佣人住这里。
楚封当然要住在楼下 , 时刻保护他们的安全。
夜已经很深了 , 路见琛还留在公司没有回家。
这么多年 , 如果不是用拼命工作,来麻醉自己。
他都不知道要如何撑过没有舒晚的日子。
直到爷爷打来电话。
路老爷子知道路见琛的心结,不会这么容易打开。
但舒晚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再好的女孩,也应该把她忘了。
要重新开始生活,娶妻生娃,那才是正理。
八年过去 , 路老爷子变得更加苍老了。
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不再明亮 , 悄然夹上的岁月所赐予的混浊。
路见琛迟迟未见有再娶妻的念头,让他很担忧。
连萧静如都给应家那小子,生了个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每次应容和带着小诗婉来路家窜门子,他心里总是升腾起非常强烈念头。
如果阿琛结婚生子,那么他已经有一个重孙,四代同堂,多么幸福。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到现在,已经演变成:只要和路见琛在一起 , 他的话题永远也离不开快点结婚,然后给他生个重孙。
而且,路老爷子仗着自己年纪大了,为了让路见琛回家,可谓是花样百出。
今天头痛 , 明天肚子痛 , 后天摔了脚。
永远都有说不完的借口和理由 , 让路见琛赶回家。
然后,相亲。
偏偏路见琛尊敬爷爷,每次都怕不是谎言,每次都会急匆匆赶回家去。
今天路老爷子的借口是:“心疼!心脏疼,你小子快回来。”
路见琛拿着手机,无奈地说:“爷爷,你翻来覆去地找这些借口 , 虽然每次都很有创意 , 但你觉得有意思吗?不管你安排的女人有多么好,除了舒晚,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要别的女人。”
于是路老爷子脾气上来,气呼呼地摔电话:“少废话,你就说一句,回不回来?不回来我马上病给你看。”
路老爷子年纪越大,越有点像小孩子。
路见琛完全拿他没办法。
只能回去。
回到家里,路老爷子正悠闲地坐在茶几旁喝着茶,他的身边坐着个安安静静的小美人。
看到路见琛回来 , 小美人儿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
哇,这就是路家三少啊?
虽然以前在新闻报纸上看过他的样子,知道他长得好看。
但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三少看起来好英俊,好有气魄。
路见琛扫了一眼小美人,对路老爷子说:“爷爷 , 你每次都装病骗我回来 , 好歹也做做样子。”
这话惹得路老爷子不高兴了,当场冷下脸来:“你很希望我生病?”
路见琛没心情跟像孩子一样的爷爷抬杠 , 懒懒地说了句:“我先回房去了。”
路老爷子叫住他:“老三,这是祝家的小女儿。”
原本想给路见琛介绍女孩的名字,却忘记她的名字,扭头问她:“你叫什么来着?”
小美人声音低低地说:“我叫祝晶莹,今年十九岁。”
于是路老爷子说:“晶莹今天难得过来一趟,你至少跟人家打个招呼。”
路见琛的嘴角一牵,勾出一抹冷漠。
他扫了一眼祝晶莹。
祝晶莹被他的气魄吓到,赶紧低下头来 , 装出十分害羞的样子。
实则她的心里已经抖得不行 , 三少的眼神好可怕。
“祝晶莹?”路见琛开口了。
祝晶莹觉得他的语气充满不善,赶紧点了点头。
路见琛又问:“今天来路家相亲的女人,是你?”
祝晶莹完全受不了这样压迫的气息,脸都吓白了。
她站起来,对路老爷子说:“路爷爷,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我还是先走了。”
说完,不等路老爷子开口,她就一连说了几声再见。
然后就飞快地消失在路家大门。
路老爷子那个气啊:“老三,你怎么回事?不是每个女孩都像舒晚一样那样胆大。你总是拿出这种眼神来看人,都已经被你吓走十几个了。”
路见琛不耐烦了 , “那就你找一个,跟舒晚一样胆大的,再来见我。”
说完,路见琛很快上了楼。
谢清玲探着脑袋看路见琛上了楼,才走出来。
在路老爷子身边坐下 , 讨好地说:“爸 , 我早说过了 , 让颜颜来试试。颜颜至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弱不禁风,一吓就跑。”
路老爷子顾着低头喝茶,没理会她。
谢清玲契而不舍地说:“爸,让颜颜来试试吧,没准阿琛就动心了呢!”
路老爷子终于说了一句:“我看,邓晴都比陆胜颜强。”
这话让谢清玲大惊,叫起来:“爸,就算你年纪大了 , 但眼神也不至于这么差吧?我听颜颜说过 , 邓晴曾经想杀了她。那么恶毒的女人,怎么能进我们路家门?”
路老爷子觉得跟谢清玲说话,简直在浪费时间。
“如果陆胜颜有本事让老三看上她,我也不会反对她嫁进来。”
他扔下这句话就走出去了。
切!
谢清玲在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
当年路见琛娶舒晚的时候,难道又是自愿的?
要他娶谁,还是你老头子一句话的事?
谢清玲正在心里开骂,没注意到一个小身影无声无息地坐到她身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骂道:“死丫头,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吓死我!”
美琳用她碧绿的眼珠子看了一眼谢清玲,又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姨母,我看你想事情入神 , 没敢打扰你。”
谢清玲眼皮一跳,以为美琳在拐着弯说她,骂了句:“小雜种!”
美琳的脸色一直都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谢清玲这句话,而显得伤心或者生气。
但她眼睛已经变得有些漠然。
她从茶几上的水壶里倒了杯水后,礼貌地说了声:“我先回房。”
谢清玲在她背后碎道 ,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没爸爸要的小洋鬼子!
两年前 , 在路见琛醒来后没多久 , 32岁的路星瑜和英国的丈夫离了婚,带着女儿回了娘家投奔。
路源为此训了女儿一顿,但终究是疼爱女儿的。让星瑜留在家里,以后的事,以后再作打算。
于是,路星瑜仍然以路家大小姐的身份,在路家住下来。
路星瑜性格温和 , 很得路老爷子欢心 , 路见琛也对她打从心里尊敬。
毕竟,是唯一一个同父同母的姐姐了。
佣人们对她仍然很是敬爱,亲切地唤她星瑜小姐。
想到这里,谢清玲就很气愤。
佣人们对路星瑜这个外嫁女都发自内心的尊敬,对睿睿却有些不冷不热。
因为江睿的性格残忍古怪,佣人们除了必要的时候,一般不会接近他。
路老爷子更加不喜这个小孙子。
谢清玲也明白江睿的坏脾气,是她给惯出来的。
但她又理所当然地认为,路家的地位这么高贵 , 江睿现在是路家最小的男丁,脾气大些也是应该的。
夜幕黑压压地包围着窗外的视线。
这一天,到底发生过多少事情?
明天,又将迎来什么样的改变?
路见琛把视线收回来,目光停留在床头柜那个狰狞的骷髅头上。
记得舒晚第一次进这个房间,就曾好奇地研究着这个,会让女孩产生惊恐的东西。
当时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路见琛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问问她呢?
如果当时问问她 , 现在就不用每次一看见这个骷髅头 , 就会不断地想起那天的情景。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有过亲密接触。
那只小猫 , 浑身都是利爪,明明喜欢着他,却总是反抗他的碰触。
舒晚,我是真的想你了。
你在哪里?
到底,你还存在这个世界吗?
路见琛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想一个人,想到了心痛。
你倒好,一个人走得干净轻松。
却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 几乎痛到成疯成魔。
有谁能知道 , 平日里看起来,总是傲慢到冷酷的路三少,会这样地去思念一个人?
宁溪从痛苦的梦中醒过来,发现自己又是泪流满面。
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亮了台灯,发现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了。
云海那边是白天,所以现在打电话给他,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宁溪把手机拿出来,翻出陆云海的电话号码,却久久没有按下拔打键。
她一直在回忆那个梦。
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又痛苦的梦?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喊她舒晚?
宁溪最后没有打电话给云海。
她把手机放下,走到窗口旁边 , 抬头看向那一片沉默的夜空。
在这样寂静的天空下,还有谁会用这种茫然失措的眼神,去企图记起某些回忆?
我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求求你让我想起来吧。
让我把一切都想起来。
宁溪暗暗地祈祷。
但也许是夜色的温度太过于冰冷,宁溪觉得自己的心声,是那样的微弱。
微弱到 , 风一吹 , 就能消匿于无形之中。
沉溺在深思里的宁溪 , 没有留意到,放在床头上的手机不断发着光亮,不断地震动。
最后终于停下来,重新归于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