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昊的脑袋嗡的就炸开,手指攥的咯吱作响 , 浅夏只咬着牙不吭声。
小竹子忙跑过来劝:“王爷 , 王妃一定是受了惊吓 , 心里委屈 , 您就担待一点 , 让王妃先休息去吧。”
说着就把浅夏搀起来 , 往床边去。
翠色罗裙一扬,撕碎的纸片纷纷掉落下来 , 李轩昊瞳孔微缩 , 盯着上面娟秀的字体,怔愣失神。
手指微颤着将纸张拼接完整 , 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
一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居安思危的形象跃然纸上。
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么个形象。
原来在她心里 , 自己欠下了这么多。
可是字里行间从陌生到熟悉,从排斥到爱慕 , 他为何看的那么分明。
又为何,她会一怒之下把它撕碎?
小竹子掏出帕子,擦干王妃脸上的泪,也擦干净染在身上的灰尘,突然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王妃,您这伤是怎么来的?”
李轩昊一惊,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过去查看。
莫不是在厨房的时候,被东西刮到了?可暗卫回来说,厨房的火着的不大,也没有东西掉落,王妃并未受伤啊。
浅夏头上的伤隐在头发里 , 不拨开头发是看不到的,这会血已经干涸 , 伤口结了痂。小竹子轻轻一碰 , 她闭着双眼倒抽冷气。
“愣着干嘛呀,快去找白羽啊!”
小竹子一急 , 跟杵在门口雪景鸢喊。
小丫鬟心疼王妃 , 又不敢在王爷面前表现 , 只得瞪着眼珠子干生气。
浅夏也不说话 , 木头人似的靠坐在床上,任凭小竹子帮忙打理干净。
换下外面罩着的衣裙 , 检查身上确定再无伤口。只是擦洗到手指的时候 , 动作顿了一下。
当然,所有的一切李轩昊都尽收眼底 , 她倔强的模样,和别扭的表情 , 让他心里没来由一紧。
挥挥手打发小竹子出去,自己坐到浅夏身边 , 帮她打理衣服。
“还疼吗?”
“不劳王爷费心!”
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在掌心,也不知李轩昊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对,这点小伤就知道疼了。”
一撩眼皮,恨恨的瞪他一眼,继续闭眼装死。
“是不是在怪我没去火场救你,怪我问都没问一声,把你一个人丢在采薇轩?”
他的洞察人心并没有让浅夏动摇,只是心里愈加生气。
叹了口气,李轩昊苦笑道:“一百八十大板啊 , 我也是人,不是铁打的 , 也知道疼 , 王妃能不能体谅一下。”
手指一点点圈合 , 浅夏睁开眼睛 , 瞪着犹在自嘲苦笑的李轩昊。
一百八十大板?她怎么不知道?
“原本不想说的 , 在皇宫时白羽就处理过伤口了。回来的时候在轿子上颠了几下 , 又流了血,正巧小瑜也在 , 他的药虽然旁门左道了点 , 但确实好使,没个几天也就能好的差不多了。哪成想,呵……”
他欲言又止 , 浅夏心乱做一团。
说了几句话,李轩昊歇下来喘了一会:“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 你的伤是哪来的。”
收回手,浅夏吸吸鼻子 , 闷声闷气道:“捡碗的时候划的。”
她原本是想使一出苦肉计来着,谁知力道没掌握好,碗边只划了一道口子,却没流血,最重要的是当时李轩昊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苦肉计告吹,心灰意冷的就去了厨房。
“那这呢?”撩起她的头发,李轩昊问额上的伤。
“你摔杯子擦的!”剜他一眼,浅夏赌气低头。
这个浅夏是真心无辜 , 杯子贴着自己头皮划过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 , 用袖子擦一下 , 没见流血 , 就以为没事 , 她当时要是知道自己受伤了 , 哪还用得着后来的苦肉计啊。
靖王爷这才知道后悔 , 心里多大的怨气也消了,勉强坐下来 , 捧起浅夏的脸:“我当时太生气了,一时失手……我……”
堵在心口的闷气让胸脯剧烈起伏着 , 鼻翼也跟着呼哧呼哧的扇着,眼圈却愈加红了。
自己认错 , 非但没有把人哄好,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 李轩昊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偏巧这时候雪景鸢带着白羽进来,白羽上前要给浅夏查看伤势 , 王妃哪里肯,被子一掀,整个人都窝进被子里:“不要!你们都出去,我谁也不想见!”
李轩昊不尴不尬的坐在床沿正中,浅夏猛地动作,牵连他身子歪了一下,忍痛复又坐好。
自己惹了她没错,可白羽又没招惹她,她生气个什么劲啊。
难道是恨屋及乌?
想到这,李轩昊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怪小鸢没有第一个出现把你带出火场?”
被子里的人蒙着头不说话。
于是李轩昊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所以,你猜是我不让小鸢去找你的?”
雪景鸢一听噗通就跪床边了,“王妃明鉴啊 , 王爷只是留小的问了几句话,小的跟出去晚了,可不能怪小的护卫不及时啊!”
李轩昊眼珠子一瞪。
雪景鸢立时补充:“王爷也是关心王妃 , 才多问了几句,王爷也没别的意思……”
“滚出去!”
李轩昊一脚踹下去 , 直接给雪景鸢踢个跟头。
麻溜从地上起来 , 雪景鸢屁滚尿流的躲了出去。
雪景鸢一番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 这原本是安排过去护卫的人 , 一下子变成监视了 , 王妃这不得气上加气啊。
于是李轩昊再退一步解释道:“就是你回来时身上酒味太重,我也是怕你喝酒伤了身体 , 才盘问雪景鸢几句 , 你不会因为这就生气了吧。”
“把你的人都从采薇轩给我撤出去,一个都不准留!”被窝里闷声闷气的 , 一点也不影响靖王妃怒火中烧。
“好,我撤 , 一个不留!”李轩昊说话的语气莫名低沉,空气中弥漫着随时爆发的火药味。
浅夏心里一揪 , 抓被子的手一紧,心里腹诽:让你走就走,道歉都没诚意!
耳边悠长一声叹息,接着是起身时手部用力拄在床上的声音,随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白羽压着嗓子喊了一声“王爷!”,浅夏似乎听到踉跄的脚步声,狠了狠心,终是没有掀开被子。
等到房间里如她所愿,真的安静下来,心里反倒更加不安。
他伤得那么重 , 行动不便,不会真的摔倒吧?
中午都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体力不支晕倒在哪?
白羽医术不错,邪门歪道的药却不如小瑜多,要不要去相府讨些药过来?
越想越心慌意乱 , 也忘了刚才是谁把人赶出去的了 ,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李轩昊临走时的抽气声。
“呼~”
大夏天的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 还真是只有脑子抽风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
浅夏忿忿的盯着床顶 , 喘了好一会 , 才坐起来。视线一扫却不期然看到一滩血迹。
在床沿边 , 范围有点大,晕晕染染的 , 像是渗出来的 , 位置正是李轩昊方才坐过的。
不会吧,才坐了那么一会 , 就洇出血来了,哪就那么娇气了。
忽然脑海里划过一句话“我也是人 , 不是铁打的,也知道疼” , 心口莫名的抽动了下,浅夏小心爬下床。
小竹子就在门口守着,见王妃出来,赶紧迎上去:“王妃你没事吧?”
“王爷呢?”心里惦记着一个人,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小竹子迟疑一下,道:“在外面。”
浅夏疑惑的皱眉,她不是赶他出去了吗,怎么还在外面。
外间的榻上,果然趴着一个黑色锦袍的男人,一双脚悬空落在榻外 , 身上披了件单袍,长发顺着腰背散落下来。
看不见人惦念 , 看见了又气不打一处来 , 浅夏气呼呼的走过去 , 一把甩开单袍:“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还留在这!”
抬起来的脸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 李轩昊苦笑一下:“你是说让我的人出去 , 又没说让我出去”。
“你不包括你的人啊?”
摇头 , 靖王爷自嘲一笑:“我是你的人,不是我的人 , 你赶不走的。”
所有的心火一下子被堵回去了 , 唇角哭笑不得的表情,让浅夏看起来有点诡异。
李轩昊不方便坐起 , 于是就这趴着的姿势伸手拉着浅夏坐下:“不生气了吧,快来给我上药 , 好像又出血了。”
哪里是好像,明明就是出血了 , 还有很多,都染到被子上了。
等浅夏掀开衣服看到伤口,鼻子一酸,恨不能一巴掌乎自己脸上。
楼东瑜的药不是挺好使的吗,早上她看的时候,愈合的还很明显,这才多久,怎么不见好转反倒越加严重了。
能不严重吗,靖王爷坐在床边使劲扭了几圈 , 又碾又压的,活脱脱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也亏他下得去手 , 看见床上的血印时 , 白羽都觉得疼 , 到现在李轩昊还忘不了白羽临走时那种不解的眼神。
不过这都没关系了 , 只要哄好了他家王妃 , 多大的牺牲都值得。
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善言语的人 , 而王妃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话说的再狠 , 他就是笃定她是舍不得自己吃苦的。
在人心生愧疚的时候 , 才是苦肉计运用的最佳时机。
沙场之上兵法运用自如的靖王爷,当然知道如何才能将人心的弱点利用到最大。
所以 , 靖王爷这一招,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