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东瑜星亮的眸子闪了几闪,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王爷 , 您就安心回遥京 , 救王妃的事,交给我和百里公子如何?”
李轩昊一双英眉紧蹙 , 凤眸微眯看着楼东瑜,一口钢牙咬碎:“是北狄的人!”
肯定的语气 , 毋庸置疑的坚定 , 让楼东瑜不禁错愕的看着他。
九珠蛇是北狄特有 , 会出现在洛城附近,不难推断出这件事与北狄的关联。
楼东瑜担心的就是这个 , 若是被李轩昊知道王妃是被北狄的人带走了 , 恐怕不会安心回遥京。
这里一旦与北狄开战,战火胶着下去 , 回遥京的事就会被无限期的拖延。
到那时,左康挟天子令诸侯 , 将京中势力掌握过半,就算靖王天大的本事 , 想攻陷皇城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李轩昊狠戾眸色冷冷看着楼东瑜:“我李轩昊的女人,竟然要别人来救,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长袍一挥,他甩袖离去,只留下房间里面面相觑的一堆人。
“王爷这回彻底怒了!”雪景鸢鉴定完毕。
“岂止是怒了,我看你和我的屁股也都保不住了。”楼东瑜被门口冷风吹得一缩脖子,本能捂住自己屁股。
李轩晔叹息一声:“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们啊……”裹进身上裘皮,随后踏入冷风之中。
天边已经大亮,漫长的一夜过去 , 迎来春寒料峭,一样冻得人遍体生寒。
靖王府内一下子变得异常沉寂 , 下人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 全体上下更是没一个人敢提王妃一句。
李轩昊彻夜不眠不休 , 全部时间都用来商议浅夏的营救计划上。
可是 , 多方打探之下 , 浅夏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 没有任何消息,更遑论营救。
近到北狄军营驻扎之地 , 远到北狄王都 , 甚至连燕国和云国李轩昊都派了大量人手查看,可就是一无所获。
七日之后 , 北狄大军后撤二十里,第九日 , 北狄使臣来书求见靖王爷,提出以靖王妃换昭国十座城池的条件 , 并附上一张地图。
那一日寻找靖王妃都要找疯了的李轩昊终于冷静下来,一双烈烈燃火的眸子盯着那个北狄使者,阴冷一笑,吓得北狄使者登时尿了裤子。
北狄使者被扣押下来,所有消息被封锁下来,李轩昊只用一炷香的时间,将所有待办事项一一吩咐下去,只一夜,北狄大军便被靖王军包围截住后路。
北狄主帅忽颜那也是北狄战神一样的存在 , 安营扎寨自有其道理,选的自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段。
楼东瑜站在河西峡谷北端最高点往下望 , 指着北狄驻军的西侧微微一笑:“若是哪里能有一队飞骑 , 就是天助我大昭。
李轩昊剑眸一闪 , 他从不信天意 , 他只信自己。
河西峡谷是李轩昊兵败之地 , 在这里他损失了数万的将士 , 还有他的兄弟,今天决战于此 , 就是他反败为胜的至关一局。
猎猎寒风中 , 长枪指天,一声令下 , 十万昭国儿郎奋勇杀敌血洒疆场。
李轩昊一马当先杀在阵前,从来没有此刻清醒的认知到 , 如果今天他不把自己的王妃救回来,他日北狄大军踏入昭国土地 , 就会如入无人之境,抢走无数昭国男儿的女人。
一个男人一生要背负太多东西,但要守护的无非心头上一块至宝。
昭国儿郎也都受到主帅感染,热血沸腾,誓要一雪前耻。
国仇家恨在身,没有什么比哀兵必胜更有势不可挡的勇气。
与大军交战的同时,百里溪与雪景鸢率领的一支急行军正悄无声息的潜入北狄国都。
风雪疾行中,清一色的白色行衣,与天地都融为一色。
雪景鸢抬头瞅瞅漫天飞雪不见来路的古道:“这都要开春了,北狄怎么还这么大风雪啊!”
“若北狄不是地域严寒 , 不适生产,他也不会蓄谋已久谋夺大昭的土地了。”百里溪道。
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 , 只是如此恶劣的天气 , 雪景鸢又救人心切 , 难免抱怨几句。
自从北冥叛变 , 靖王爷一下子成了聋子瞎子 , 对各国局势知之甚少 , 雪景鸢更是从没有到过北狄来,只能依靠灵犀谷曾经到过北狄的弟子带路。
但那位弟子带路的本事显然也不怎样 , 绕了一大圈 , 还没有找到都城的意思。
漫天飞雪一下,雪景鸢与百里溪赫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 他们迷路了,说出去都丢人啊。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引路的谷中弟子 , 北狄他也只来过一次,还是夏季 , 那时候北狄尚有丰茂水草,辨识度很高。
哪像现在,下着大冒烟雪,前不见来路,后不见退路的,唯天地茫茫,独不见人烟。
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忽听闻身背后阵阵马蹄响 , 由远及近。一行人蛰伏的猎豹般,提高十二分警惕 , 随时准备出击。
声音渐进 , 直到只有半里之遥 , 为首的一匹枣红烈马才勒马住蹄 , 一指雪景鸢的方向:“看,那里有人!”
长剑出鞘的声音迅速湮灭在彻骨寒风中 , 雪景鸢探前一步 , 走到队伍最前面,迎上飞来一骑。
人高马大的络腮胡子男人 , 看着都要融在雪堆里的雪景鸢,剑鞘一指:“你是靖王妃的暗卫?”
雪景鸢一看来人 , 长剑入鞘三寸,剑刃却还是捏在手里,“巴乌?”
“你还认得我太好了!”巴乌一喜 , 招呼身后的队伍跟上,策马到了雪景鸢近前 , “最近有暴风雪,村落都被淹没了,你们怎么赶这时候来啊?”
雪景鸢一时还摸不透是什么情况 , 只是敷衍道:“王爷有吩咐,哪敢管什么天气好不好,我们只管听令行事就是。”
巴乌一乐:“嘿呦,你们王爷终于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听说靖王殿下原本都打算回遥京了,王妃一丢,一怒之下直接挥师北上,打的北狄大军措手不及。”
雪景鸢眉峰微皱,与身后的百里溪对视一眼 , 落后巴乌半马头的位置,警惕道:“拓跋王的耳目还是那么中用!”
“小子,我知道你们昭国人就会一些弯弯绕绕 , 可也告诉你们别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巴乌今天是奉了我们拓跋王的命令前来接应你们一同商议救靖王妃的办法的 , 若是信不过,你们的王妃就自己救去!”
巴乌是个直性子 , 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 今次能忍雪景鸢到如此地步 , 已经是临行之前 , 他家主子扯着耳朵好好交代了。
没办法,那个伪风流人物就喜欢整那些酸的。
雪景鸢也不是小气的人 , 他之前对巴乌提防 , 并不是提防这个人,而是提防荼夏。
在燕国、北狄、云国 , 三国联军攻打昭国之时,这里面虽然没有荼夏什么事 , 但并不能表明其中立的或者友好的立场。
邦交,从来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之上。
眼下巴乌一恼 , 他反倒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巴爷这是真小气,我这是夸你家拓跋王呢,由衷表示一下赞美,怎么你还听不得吗!”
巴乌嘴笨,被雪景鸢一句话顶的,好像理亏的真的是自己似的,哼哼着打马前头带路。
他们虽是马队,但穿的都是寻常百姓的衣服,马队上还搭着货物,后面还有一杆吹得没了旗面 , 只剩下秃尾巴公鸡似的一根旗杆子看那戳着,看来来好不孤单。
这行头打扮看起来像是走镖的。
雪景鸢错开马,顶着雪灌了一肚子风问巴乌:“你们这是乔装成了镖队?”
“拓跋王做王子之时 , 本来就有两只镖队 , 我们怎么能说是乔妆 , 只是这趟镖保的有点与众不同就是了。”巴乌道。
雪景鸢嘿嘿一乐:“是啥与众不同?”
巴乌认真的想了想 , 一本正经说道:“嗯 , 拓跋王不让说。”
“切!”雪景鸢一撇嘴 , 颇不以为意。
有了引路的向导,又走了大半日雪景鸢他们才到了北狄的都城蒙尔旗。
雪景鸢站在瓷实的能跑马的雪丘上 , 往下一瞧 , 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难怪他们找不到地方,这哪里还是城池啊 , 简直就是雪原啊。
城门附近,没在雪里的房子只剩下半人多高 , 险一险就要连城墙都看不到了。
跟着巴乌往里走,渐渐到了城中 , 这才见到像样的人家酒楼以及客栈。
被带到一座茶楼之上,进到雅间之内,这才发现,那位任何时候都要伪装成一位偏偏佳公子,却梳着一脑袋小辫子的拓跋王,早就扇着折扇,摆好谱大摇大摆的坐在那。
看到进来的是雪景鸢和百里溪,拓跋玉扇骨一合,在手心拍了两拍 , 阴阳怪气道:“怎么,李轩昊就派你们几个来的 , 是他太小看了北狄王,还是我太高估了你们王妃在他心里的分量?”
“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分量岂是我等外人可以置喙的 , 至于拓跋王肯否出手帮助王妃 , 自然还要看您与王妃的交情。”
雪景鸢深施一礼 , 表现的是毕恭毕敬 , 却四两拨千斤的把拓跋玉的讥讽给顶了回去。
这位拓跋王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 他看不得王妃受苦忍不住出手帮忙,平白无故的让靖王捡了便宜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 只能嘴上占占便宜。
偏偏就是嘴上便宜 , 雪景鸢也不甘心他占了他家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