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婆婆听到我说的话后勃然大怒，大叫道：“你休衡儿？世间哪有女人休了丈夫的！”
我并不是真要跟跟李既衡合离，在没有完成萧凌给我的任务之前 , 我是不能离开这儿的。但是婆婆这么在意此事 , 我偏是要往她心里弄个疙瘩。于是说道：“哦，没有吗？那我萧芷容就做一个。”
“你！”
婆婆欲上前欲我对峙 , 李既衡将她拦下：“娘 , 你先回去休息吧。”
正在气头上的婆婆哪里会肯，干脆当着我的面苦口婆心劝起李既衡：“衡儿 , 她一得到陛下的赐封，就胡作非为！先气走了公主殿下 , 现在要又休你，指不定后来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来 , 你可不要跟她心软！即便她再有权有势，她也只是一个妇人！这个家是李府，你才是一家之主！”
听着这些话 , 李既衡变得有些不悦。
李既衡向来顺着婆婆 , 尤其是尚书大人逝世之后 , 他只有婆婆一个亲人，加之婆婆身子已经不大好，所以也比往常更关心她。但他此时却表现地很是不耐，想来婆婆应该在他耳边对我嚼过不少舌根子，他一边推着她往外走，一边模糊应着：“行了，你别操心这些。”
婆婆见李既衡含糊，一把甩开他大步到我面前，面色沉着 , 声音也镇定了几分：“宁国公主，你不能休了衡儿。这是和亲 , 没有陛下的旨意 , 你们不能合离！况且，你才刚刚嫁进来 , 你们这么快分开 , 对你的名声不好，以后谁还会要你。即便你是金枝玉叶 , 也是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也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你还要想着回到北祁那个地方去？说句老实话 , 我听说北祁百姓穷苦不堪，你到这儿也有所得见 , 咱们南梁的都城可比你们那儿繁荣昌盛多了，你要回到北祁只怕没有这么好的日子。”
这就是她铁着脸劝我留下来的理由？从头到尾 , 她都觉得自家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贵族子弟 , 除了她心目中的南梁公主 , 谁也配不上他们李家。她看我讨厌，也不是真心要我在这儿，只不过是怕我真的写休书，更怕云斟询问怪罪下来，影响到李既衡的前途。
可是她说到北祁，我就不得不为此争辩一句：“北祁穷苦？李既衡去过北祁，你听他说说北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萧凌对我再算计，北祁也是我的故乡，我也容不得旁人这般轻贱。
李既衡把婆婆再次拉了出去：“娘 , 你不要整天跟那些说三道四的人混在一起，北祁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婆婆不甘不愿走向门口 , 一面回头扫了我一眼 , 随着李既衡离开大厅，在廊子上说话：“哼 , 是吗。说我搬弄是非 ,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逃不出阿阮那个该死的奸细的魔爪，死了还那么多事！她有什么好的 , 这么叫你念念不忘。现在来了一个北祁公主，不过是长得像了一点 , 用得着你这么护着吗，以前我也没见你这般护着那个死阿阮！她们是外地人 , 北祁有什么好的，你净是帮着她说话！”
我听到李既衡呵止：“娘，不要再说了！”
言语声音里颇有愤怒，婆婆冷冷“哼”了一下 , 脚步声远去。
李既衡回到厅中 , 我亦随便收拾了一下 , 起步准备离开。
“芷容……”
李既衡站在我跟前，欲言又止。
我朝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她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吗。同仇敌忾……是我多余，不该不出现在这个家里。”说罢，往门外走去。
他跟在我后面，伸手抓我的手：“芷容，娘她……”
我不想听他为谁开脱！
从前就是如此，每一次争执之后，他都要叫我让步包容，他可曾想我也会难过、我也会生气、我也会介意？
我头也不回地甩去他的手 , 背着身，与他道：“我知道你的难处 , 你想做一个孝子嘛。可是李既衡你要知道 , 当初的悲剧，有一半是你娘挑起的。你若还是那样不明事理 , 处处护短 , 该上演的还是会重新上演。我是云溪的眼中钉，也是你娘的肉中刺 , 不过我暂时还不会离开李府，至少我留在这儿一天 , 还能让她们不顺心一天，何乐而不为？休夫 , 留着下次吧。”
前面，有小厮神色慌张地往这儿进来。
我瞥了一眼 , 走出大门，听到身后李既衡问他：“你手上这是什么？”
小厮颤抖地说：“是……是从北祁寄过来的信。”
我顿住脚步 , 立即转步上前 , 看见小厮手里捧着的一堆碎纸。
李既衡闻言，亦是怒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小厮说：“云溪公主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
云溪愤然离去，心中必有不甘。正巧这信送来，一见是我的，便干脆撕碎离去，这也不能怪这小厮。
我示意悦眉将这些碎纸收好，让小厮下去了。
北祁的信件，谁会写信给我？萧凌是绝对不可能的，难道……是有关顾温留的？！
我心跳到了嗓子口，匆匆赶回我的房间，将纸一片片拼凑。悦眉将门窗关上 , 免得又被风吹乱。我将那些小心翼翼摆好每一张纸片，虽有缺损 , 倒还是能看到大多内容。
信是张太医寄来的 , 跟我说了一些有关北祁的事，陈贵妃在龙武殿摔了一跤 , 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 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小事，也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读到最后 , 缺了几片碎纸，应该还交代了另一件事 , 我反复读了几遍，将这句前后连起来 , 猜测这中间说的是什么。
“故人离宫……而返。”
我始终想不出这其中的意思，张太医是盼望我离开北祁皇宫之后 , 早日能再回去？或许如此吧。当时顾温留落到湖里 , 周围那么多侍卫 , 把整个湖围得密不透风，他如何可能从这么多人眼皮底下逃出来？一旦他落到萧凌手里，更没可能出来了。况且……张太医在太医署，能文不会武，没有传召不能进入内宫，也更别说送顾温留出宫了。
我失落地叹了口气，窗子被风吹开，桌上的碎纸如同飞雪洒洒扬起，散落在地上。
悦眉赶紧将窗子重新关紧 , 我摇摇头：“开着吧。”
海月将碎纸片拾起：“姑姑，那这些……”
我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烧了吧，免得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
海月点点头 , 将碎纸片放进香炉里烧了。
是夜 , 我沐浴之后打算睡觉，海月和悦眉退了出去，正要关门时两人突然朝廊子方向叫了一声：“驸马！”
我一听 , 赶紧上去把门关上。可我还没喘口气 , 他就从一旁的窗子跳了进来。
之前在北祁的时候，每次他来 , 就是从窗户口跳进来。今日见此，我颇有无奈地跟他说：“你这习惯 , 得改改。”
他向我走来：“你躲着我做什么？”
我退了两步：“你身上有伤，我怕睡觉挤着你 , 所以要分房睡，你是知道的。”
他眸光微暗 , 向我伸出手来 , 一把将我抓了过去抵在墙上：“是吗，你这是算在关心还是在找借口？”
慌乱中，我提起膝盖往他肚子上一顶：“放手！”
“嘶！”他五官猛地一皱 , 捂着肚腹后退，我看到有血从衣服里映出来！
“我本来……本来是想跟你说……”他咬着牙，身体开始摇摇晃晃。我赶紧扶住他，让海月去找了大夫。
大夫来后，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
已经这么多天了，伤口居然还没愈合，而且还有化脓的趋势。
大夫解释说：“虽已入秋，但白天还是比较炎热，容易出汗，是导致这伤口反反复复不好转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李将军最好卧床休息 , 尽量少走动，以免拉扯到伤口 , 加重伤势。另外 , 李将军恐是受伤口影响，无法安睡 , 精神不佳。养伤之时 , 睡眠也很重要。”接着，他拿出一瓶药给我 , “夫人要好好照顾他，旁人多有不便 , 晚上休息之前夫人就讲此药膏涂抹在李将军伤口周围，可以好的快些。李将军背部的伤口虽已愈合地差不多 , 但因不曾敷药，已经留下了疤痕。夫人也可以涂抹试试 , 看看那伤疤最后是否可以祛除。”
我接过药膏 , 僵硬地点了下脑袋：“好 , 麻烦大夫了。”
悦眉送大夫离开，我看着这瓶药，心中纠结万分。最后还是将药往桌子上一放，收拾那几件被血染红的衣服。我拎着衣服一抖，有张纸忽然飘下来，我拾起来一看，这不是安平遥给我的药方吗，怎么会在李既衡这儿。
李既衡在榻子上见了，跟我说：“刚刚浣衣房那边送过来的 , 说是从你随身荷包里找出来的。我查过了，这是张孕子方 , 本来我是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脸上突然窘迫地红了 , 怕他误会，急忙解释：“这个……是安大夫给我的 , 她说我可能不太容易怀孕 , 所以才给了我这个药方，说是对身体也有好处 , 我才收下的。”
他虚弱笑了下，目光深意地望着我 , 轻轻说：“你都未曾与我同房，还能凭空生出个孩子来？”
我慌慌张张将纸折成一叠：“我没在意这件事，所以就忘在荷包里了。你也觉得没用的话 , 那就丢了吧。”
他撑起身子按住我的手，将方子拿了回去 , 招了招门口的丫鬟 , 把方子给她吩咐说：“按这个方子去抓药。”
丫鬟应下 , 转步离开。
我惊诧，他这么会突然在意起这么东西来。
而他弯唇笑笑：“你我也不能辜负了别人一片好心。你看看，我们成亲这么久却还未有动静，旁人都替我们着急了。”
我皱眉，不悦道：“我没闲情逸致跟你开玩笑。”然后把那几件衣服丢在一边，背着他坐下。
身后，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李既衡缓着语气，慢慢说：“尽管没打算跟我有一个孩子 , 至少也要把自己的身子打理好。我会让人按照方子所说煎煮好药汤送来，你想喝的时候就喝 , 不想喝就倒了。”
身子……月信已有数月未至不说 , 这腹部一旦受凉就隐隐作痛，每每我病中之时 , 这下面更是跟着发疼 ,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病患始终存在。安平遥给我解毒的时候诊出我这问题 , 她也是女子，应当比旁人更懂很多 , 说不定这方子也更有效果。
我回过头，李既衡合眼躺在那儿 , 似乎已经睡着了。
再几天就是仲秋节了，李既衡在我的房间赖了七天 , 伤势终于有所好转。
仲秋节这日 , 婆婆命人备香案、摆瓜果 , 以敬月神。
而在这仲秋之夜，都城东南角那儿有一条长街，每到节日便会悬灯结彩，三天三夜热闹非凡，百姓们把那儿叫做长明街，很多人在那赏月观灯，猜灯谜，玩射覆，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 也是我和李既衡从前很爱去的地方。
这次仲秋佳节，长明街不外乎跟以前一样 , 而李既衡邀我在长明街的灯火桥相见。
他让丫鬟给我传这个消息的时候 , 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房间空无一人。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 他非要跟我分头行动。况且他的伤才刚刚好转 , 就跑去人多的地方，要是挤着碰着了 , 回来又该我多照料几日。
晚上夜凉，我匆匆披上件衣服 , 打算去把他揪回来。
灯火桥，一到晚上 , 桥下会有很多少男少女放河灯，寄托自己的心愿亦或是借此互诉衷情。而坐在桥上 , 可以看到闪闪河灯随着水流飘荡 , 长长地引向远方 , 如同天上银河，绚烂无比。
我赶到长明街的时候，大街上已经灯火辉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我冲着灯火桥的方向挤进人群，艰难地寸步慢行。好不容易到了灯火桥附近，我挤出人群正要上前，却看见光影中窜出云溪的身影，雀跃从背后抱住他：“既衡哥哥，我找了你好久呀！”
李既衡转过身去，灯火灿烂中 , 两人脉脉相视，同身旁那一对对有情人无二样。
他邀了我，还找了云溪？
难不成还想让我跟云溪冰释前嫌？真是可笑！
我转身离去 , 悦眉追着问我：“殿下 , 驸马就在那儿，你不过去吗？”
我自嘲笑了笑，说：“帮我去和他说一声 , 就说我身体不适 , 不能前去。”
悦眉犹豫：“可是……”
我道：“快去吧。”
见我坚持，悦眉只好点点头：“是。”
我走在人来人往之中 , 随着人群左右，海月紧紧跟在我身边 , 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姑，我们要回去吗？”
我叹了口气，望着长街的绚丽的灯火：“我想随便走走 ,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样热闹的地方了，火树银花 , 歌舞升平 , 可以暂时让人忘却那些烦恼的事。”
望着这些 , 我无法想象天下丧乱是何等局面。如果天下都是现在这里这般太平就好了，可是朝局之中，处处都是算计，萧凌，云斟，没有一个结果，不会就此罢休。
“姑姑你看，这个兔子花灯好可爱啊，跟我们在不归山养的小兔子长得一模一样！”这时 , 海月盯着一只兔子花灯惊叫，“咦 , 这上面字迹 , 跟师父的很像。”
我心里一顿，凑上前去看。兔子花灯上用小字写着“但愿人长久 , 千里共婵娟” , 这微潦的字迹，的确跟顾温留的很像。可是顾温留远在北祁 , 生死未卜，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南梁都城呢。
心底无以自持地涌出一丝悲伤 , 如同这秋夜凉风，刮进我心里。
见我伤神 , 海月立马咬着唇跟我抱歉：“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难过的。”
我笑着摇摇头 , 从随身小荷包里拿了碎银给摊主 , 跟海月说：“你不是喜欢这个花灯吗 , 拿着吧。”
海月顿时眉开眼笑，目光却在这时一转，冲边上叫道：“安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头一看，从灯光之下看清，竟然真是安平遥！
安平遥也立即认出我们，惊喜道：“是你们！我听说都城有条长明街，每次过节都会张灯结彩很是好看，所以就赶过来瞧瞧，果然很热闹呢！”继而她望着我，高兴地说 , “看到你平安无事，你夫君应该也已经回来了吧。”
我愣了一下 , 想到李既衡此时正和云溪在一块儿 , 僵硬地答道：“是啊，他回来了。”
安平遥四处张望：“我怎么没看见他？仲秋佳节 , 花好月圆 , 他居然没陪在你身边。”
我不知该如何说，反是问她：“你之前照顾的病人 , 也无大碍了吧，否则你也不会跑来都城 , 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
说到此，安平遥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是啊 , 自从服下圣灵虫之后，他的身子恢复很快。现在只需要再调整一阵子就好 , 来都城也是他的主意 , 我本来不答应的 , 可是想想一直呆在那儿也闷得慌，让他出来凑凑热闹，舒缓舒缓心情对身体也有好处，我们就来了。”
我看了一下她身边，问：“怎么没见着他呀？”
说到此，安平遥叹了口气，眼神往拥挤的人群望去，着急说：“人太多了，一不留神我们就走散了，我正急着找他。他身上的伤口还没痊愈，万一挤着伤口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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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