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遗我北山薇

第081章 方寸大乱

第081章 方寸大乱

  门主令牌,原来那个在青楼里的组织 , 是叫做琉璃门。
  自从绝世山庄回来之后 , 海月跟我说过一些江湖上的门派,唯独没听过这个琉璃门。想来也是 , 这个组织专门在暗中传递消息 , 鲜为人知也很正常。
  想用这个逼我就范?我冷冷嗤笑出声:“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他回我道:“你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让她们去办 , 天下之事,无论江湖朝廷 , 没有她们所不知道的。等你办完,我们就合离!”
  闻他此言,我不禁心下一窒,惊诧:“你……你要合离?”
  他附在我身上 , 与我耳鬓厮磨,言语中则泛着丝丝嘲讽:“你所办之事 , 必定触及大罪 , 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划清界限才能自保!况且你跟那个男人的关系不清不楚 , 光天化日之下还在卿卿我我、眉目传情,作为你的夫君,此等屈辱,你要我如何忍受?既然你想比翼双飞,我也自知留不住你,事成之后,你们两个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立马给我双双滚蛋!”
  我闻言沉吟了一下,心中决绝不带一丝感情,呵斥道:“我不要这个令牌,你也马上给我滚出去!”
  他却低哼一声 , 低头在我脖颈处狠狠咬起来。
  我抵他不过,感觉到他冰凉的双唇缓缓往下 , 在我胸前锁骨处留恋。
  亲密之事 , 我并非与他没做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 我的心也早已不是从前那颗真心了 , 即便他现在仍是我的夫,但此时此刻我内心却生出屈辱 , 气得眼泪直落,我无处挣扎 , 恨得咬牙切齿地铮铮道:“李既衡,你要是敢强人所难 , 我立即咬舌自尽在你面前!我在这儿莫名其妙死了,看你如何跟你们陛下交代,如何跟北祁交代!”
  他闻言周身一颤 , 随后撑起身子。
  黑暗中他似乎在盯着我 , 一言不发。气氛骤然冷凝下来 , 我怕他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趁他出神时毫无防备,从他怀里抽出身来,蜷缩在床头。片刻之后,他起身坐在榻旁,将边上的那盏烛灯点燃。
  微弱的烛光亮起,我急忙将凌乱的衣领整理,防备地盯着他。
  灯光下,他目光逡巡着我 , 呼吸有些紊乱,似乎积蓄了片刻,最后才僵着声音问道:“为了什么?因为他?”
  我冷笑 , 无比坚定地告诉他:“是 , 我喜欢他,我的心中也只有他一个!”
  癫狂阴骘的双眸冰锥般将我锁牢,他紧箍着我的手腕 , 恨不得将我粉身碎骨般用力 , 他切齿挤出几个字:“我才是你的驸马。”
  我冷笑更甚:“那日成亲,你我不过是局势所迫 , 不得如此!眼下我对你已经毫无情意可言,你这个驸马也当得名不其实。当上驸马又如何,我压根就不曾将你当做夫君!”
  李既衡拥住了我 , 头与我交颈相依。我猛地推开他,冷冷看着他。察觉出我的嫌厌 , 他望着我,深眸里暮蔼陡重 , 唇边生出一丝虚浮的凉意 , 暗哑着嗓子低声道:“既然如此 , 你我也没有纠缠下去的必要。”他起身整理衣袍,随后还是把那块令牌丢给了我,“既然你我相见两相厌,那么赶紧办完你的事,从我眼前消失!萧芷容,我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我身体微微震了一下,冲他坚定大声地道:“我不会后悔!”
  他微撇了脑袋余光看身后的我,蠕动着唇:“但愿如此!”
  疾步如风,他离开屋子,重重关上了门。
  顿时间,眼前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深深呼了口气 , 目光落在那块琉璃门令牌上。
  为什么李既衡明知我所办之事可能给南梁带来危机,还是坚持要把令牌给我。他是南梁的守城将 , 怎会为了我今日这些话 , 将南梁陷入险境,这似乎太不合道理?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独自惆怅了好一会,才起身沐浴更衣 , 然后揭开丝被缩了进去。
  第二天 , 我把有关令牌一事告诉了顾温留。
  我约他在茶馆喝茶,他看着这块令牌 , 面露惊讶:“琉璃门,传言能探听四海动向的琉璃门。”
  我顿了一下:“你知道这个?”
  顾温留点点头:“略有耳闻 , 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这个门派身在何处。”
  我瞧了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我们 , 于是低声告诉:“城西的那家名叫烟红楼的青楼,就是琉璃门的聚集点。”
  闻言 , 顾温留恍然大悟 , 指尖拈磨令牌上的雕刻 , 喃喃自语:“没想到神秘莫测的琉璃门,居然掩藏在闹市之中,近在咫尺。得玉牌者,立奉门主之位。门主之令,琉璃门上下唯命是从……”
  即便这令牌作用再大,对我而言也用处微小。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来时的路上也犹豫的很久,想来想去还是不想欠李既衡这份恩情。于是说:“可是我要的是布阵图,眼下布阵图还未完成,有这个令牌也无济于事。而他现在正在气头上 , 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我还是找个时候还回去吧。”
  顾温留却迟疑了一下 , 随后对我说:“这令牌作用很大 , 我们可以用它来掌握别的有利消息。”
  别的消息……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但是要查别的倒正好派上用场 , 就比如北祁水涝那一案!我豁然开朗 , 笑着说:“那我们可以查一查那个刘成远。”
  顾温留的薄唇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淡淡应我:“嗯 , 查刘成远。”
  我没有多想,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莲花玉坠子 , 亲自挂在他腰间:“这个送你。在来的路上,我看见这个坠子 , 不知为什么就一下子想到了你,就想送给你。莲 , 出淤泥而不染 , 濯清涟而不妖 , 正如是你,坠在这纷乱世间,却依然温润如玉。”
  他低头望着这只玉坠子,宠溺地嗤笑一声:“那我腰上左右两个坠子,会不会太繁琐了点?”
  我惊愣,是啊,顾温留想来从间,身上配饰不多,这样看起来反而觉得多余。念及此,我正要伸手取回 , 他则顺而将我握住,紧紧捏在掌心 , 然后单手取下另一只随身戴着的无事玉牌 , 将它交到我手上,薄唇轻靠在我耳边悄悄说:“那我们就互相交换 , 算是定情信物。”
  我脸上发烫 , 额头冒汗,轻点了一下脑袋 , 忽而想起另一桩事,对他说:“南梁陛下在为我建造公主府了 , 估计一个月后完成。一个月后,我就要开始调查户部的账册了 , 所以那段时间我或许不能出来找你了。”
  顾温留目光熠熠地看着我,眯着眼笑:“没关系 , 彼此心中记挂 , 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也不会相忘。”
  我闻言舒笑:“嗯!”
  相视而笑间 , 他的眸光忽然落在我的脖颈上。
  我心中一顿,昨天晚上李既衡虽然没得逞,但他还是在我身上留下了亲昵的痕迹。
  顾温留两眼幽凉地看着我,低声问:“这几天,他……有没有为难你?”
  昨天晚上,李既衡最后他还是放过我了,应该不算为难,而且若是被顾温留知道了,恐怕也会生气,于是我摇了摇头 , 假装抓了抓脖子,笑着说:“他倒是没有 , 只是这秋季的虫儿太过放肆 , 咬了我一宿。”
  他抿出一缕哂笑,伸手抚摸我的脸庞 , 指尖缓缓往勃颈处落去 , 最后停在那泛红处,眸光一缩。
  我做贼心虚背开身去 , 把桌上的茶点往他那儿推了推,快速转移话题:“这里的豆沙酥很好吃的 , 甜而不腻,你尝尝。”
  温默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 他不再深究,拿起一块豆沙酥咬了一口 , 称赞:“果然不错。”
  我弯了弯唇笑笑 , 悬着心微微落了下去。
  云斟请了数百工匠建造公主府 , 一个月后顺利完成。
  这一个月里,李既衡对我避而不见。我与他分房已经数久,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时常见不到他的人影,甚至有时我怀疑他是在外面过夜。
  但是这些,我已经管不着了。我跟他撕破了脸皮,又怎么好意思管他来去。反正城西的烟红楼也是他的去处,说不定他又跟刘成远泡在那儿,我也正好落得清净。
  这天 , 婆婆去寺庙礼佛敬香,而我也前往户部收账册转移到公主府。早上出门的时候 , 我碰到李既衡回来了 , 我们迎面相碰,他却视而不见 , 与我擦肩而过 , 匆匆往书房方向去了。
  我也没多在意,带上海月和悦眉 , 爬上马车走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要去公主府,她们两个都兴奋的不得了。
  而我心中烦忧那户部账册 , 不知会不会碰钉子。
  到了那儿后,户部的人倒对我毕恭毕敬。我亲自过来 , 就是怕户部那些人动小手脚有所留藏,所以之后让海月将账库搜查了一遍 , 确定全部的账册都在 , 才将它们一齐转移到公主府。
  此行 ,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的人看看,我对户部有多么不信任,越是如此谨慎,就越是要抓细枝末节,那些人才没机会耍小聪明胡作非为。这也是云斟想做的事吧,他对户部又何尝不是疑心怀惑,只是碍于这君臣之面没到时候不能撕破,也便由我出马刁钻一回。
  公主府靠近皇宫,地段较为清净。到了公主府后 , 我将账册在书房处安置好,府内也已经有数十侍女和侍卫守护 , 倒也安全 , 我也准备这几天从李府搬过来。
  身为驸马,李既衡自然也要跟着我过来 , 只是从李府变成了公主府 , 从李家之主变成了寄人篱下,李既衡心中恐怕多有不悦 , 不过他跟着云溪也是一样,他也早该有这样的心理打算才是。至于婆婆……她想来不喜欢跟我相处 , 应该会留在李府,这倒让我轻松不少。
  当我还在公主府里转悠的时候 , 天空乌云密布,伴着雷声下起了磅礴大雨。
  我坐在屋里 , 听着窗外如同玉碎滴落的雨声 , 没有由来的生出一丝心慌。
  好在这场暴风骤雨 , 很快就停了。
  我起身返回李府,一路上心间有许多惴惴不安,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海月说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多百姓都堵在大街上。
  我掀起车窗珠帘往外看,大街上的人都挤在前面那个路口,目光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方向注视着,街上声音嘈杂,也丝毫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
  再转个弯就到李府了,莫非是李府发生了什么?
  “姑姑 , 你快看那边的天上!”海月突然大叫,手指向那厢天空。
  我顺而望去 , 此时已经雨过天青 , 可是那里却还聚着一层黑云……不,不是云,是烟!
  浓烟滚滚,失火了?!
  我心中不详 , 立即下了马车步行前往。我们挤进人群,失火的竟然是李府!
  我赶到正门口的时候,熊熊烈火已将整座李府包围!
  大街上 , 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李府的丫鬟小厮还有侍卫,几乎每一个都被大火熏得狼狈不堪 , 一个个坐在地上都哀叫咳嗦。
  李既衡呢?早上还碰到他回来,不过他伤势已好,应当也能逃出来的!
  可是在我周围找了一圈 , 根本没看到他的身影,难道……他还在里面?怎么会!
  “驸马呢?他在哪儿?”我抓着其中一个刚从里面跑出来的小厮问。
  “咳咳咳,不知道 , 刚才下雨打了几个响雷,突然之间……咳咳咳 , 就着火了 , 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扑救 , 大伙儿都急着跑出来,没人看见驸马!”小厮满脸是灰,身上也有几处烧伤,他在里面被烟气呛到了不停咳嗦,随后挣开我冲到空地大口大口呼吸。
  见此,悦眉担心说:“殿下,驸马会不会是被烟熏晕在里面?求求你派人进去找找驸马吧!这么大的火,仅凭他一人恐怕难以逃出生天!”
  看着面前这场通天火光,一时间我竟有些会不过神来,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 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幅模样,李既衡又究竟在哪儿?我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 , 强装镇定地说:“我又何尝不想救他!只是这火势太大,派进去的人……只怕也要出不来!”
  悦眉的目光剧烈闪了闪 , 失声大叫:“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大火蔓延吗?”说罢 , 眼前身影一动,她竟往铺满红火的大门冲去!
  海月反应快 , 立刻紧紧抱住她:“悦眉,你干什么!”
  悦眉大喊:“我要去救驸马啊!”
  我知晓……悦眉其实一直喜欢李既衡,只是压抑在心中罢了。
  现在李既衡不知去向 , 她失去理智感情用事,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我对她提气喝道:“你进去也未必救得出来,这是去送死!”
  她满脸是泪 , 失控般叱咤:“殿下,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是你的驸马啊 , 现在整个李府都被大火包围,也根本没有人看见驸马从里面出来 , 他就在里面 , 可是没人敢去救他 , 而你身为公主分明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做到的事,却迟迟犹豫不决,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我心口突地跳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看我。
  是,我对李既衡的确无多少感情可言,但他终究是一条性命,大火当前,我又何尝不想快点儿找到他!可是眼观四周,李既衡的性命重要,旁人的性命难道就能随意挥霍?或许会有人觉得我太冷静了点,可当下最重要的不仅仅于此!
  垂下了目光 , 敛住所有情绪,我沉声道:“那你要我如何 , 搭上这些人的命又或者是你的我的命 , 冲进去找他吗!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扑灭这场大火 , 减少人员伤亡!驸马的安危 , 我也很担心,可是眼下如果我跟你一样这么冲动 , 所有人都会乱了阵脚!这里是城街闹市,火不灭 , 殃及到的还有周围诸多百姓!谁的命都不轻,我们亦不能贸然行动!驸马吉人自有天相 , 他总是能渡过重重劫难,大难不死 , 这次他也不会有事的,一定!”
  说话间 , 官府的人赶到 , 立即开始引火救火。悦眉渐渐冷静下来,窝在海月怀里瑟瑟发抖地盯着李府大门。
  我时不时环顾四周,李既衡那样聪明,不会傻到着火了还呆在里面吧?我真心希望,他已经逃出火海了!
  直到第二天,大火才被扑灭。
  可是一场大火,将整个李府烧为灰烬!半点不剩!而一夜过去,我还是没有李既衡的消息。
  我们在里面找到许多具烧焦的尸体,但早已面目全非。
  书房已经烧成一座空壳,我心惊胆战地踏入这满地灰烬 , 在一堆乌黑中,我看见一个发亮的东西。
  阳光下 , 那碧玉色流光熠熠 , 刺进我眼里。
  而在它边上,有一具烧黑的尸体。
  周围充斥着浓烈而难闻的焦炭味 , 我蹲下身 , 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如同衣袍烧烬后留下的灰土拨开,露出一个竹形坠子。
  这个竹节坠子 , 底下的流苏已经烧毁,只剩下孤零零一块玉。
  这是那天在绝世山庄张长老赠与李既衡的 , 张长老说此物不可离身,必须小心保管。所以李既衡也从来没将它放在别处 , 一直随身携带。
  那么,眼前这个……就是李既衡?
  刹那,我如同崩塌方寸大乱 , 握着竹坠 , 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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