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小尘呢？”
看到苏小爱自己一个人从夜色中走出来 , 老爷子很诧异。
苏小爱隐于黑夜中的时候 , 眉头紧锁 , 眼底的光明灭不定，眼前壮美的庄园造景在她眼中却经历着天崩地裂。
凌尘的声音 , 隔着门她也清楚地认了出来。
他说 , 他和李识微的事情不需要凌廷墨的同意。
这句话对苏小爱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也是一个莫大的伤害。
尽管 , 她是以“交易”的立场来到凌家本宅。
但凌尘的初衷对她来说，到底是具有意义的。
如果凌尘只是纯粹进行交易，达成“感情”以外的目的，苏小爱无话可说 , 也就仅仅当作是还债。
可凌尘如果是因为李识微，因为凌廷墨不接受李识微 , 就拿她来冲击 , 苏小爱接受不了。
这给苏小爱一种，她是李识微垫脚石的错觉，或者根本不是错觉，她就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之前凌尘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言，只是想让她心甘情愿配合他演出的戏法。
苏小爱忽然觉得凌尘很可怕，尽管他原本就是一个让人畏惧的人。
她分不清凌尘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 在沙漠的那两夜，他所说的 , 他所表现的 , 那些画面恍若昨日 , 曾经让苏小爱止不住地心动。
结果，只是前奏吗？
这个铺垫太过高明，太过没有痕迹 , 苏小爱倏然明白了李识微为什么能那么肆无忌惮 , 甚至想把她埋葬在沙漠里。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还对李识微大发慈悲，如今看来 , 她只是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罢了。
何其可笑。
“哦，他和伯父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就先不过来了。”脸上风轻云淡，苏小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 不想被发现。
老爷子将信将疑：“这样啊……”
苏小爱见老爷子沉吟着似乎还想说什么，怕对方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拒绝的留下来之类的话 , 便当先开口：“老太爷，你能帮我安排一辆车吗？”
称谓被苏小爱改回去 , 老爷子眼底的光闪了闪，但是不动声色，依然乐呵呵地问苏小爱：“可以倒是可以，你要离开？不等小尘了吗？”
“嗯。”这次苏小爱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定，但是仅仅这么说，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苏小爱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我负责的工作出了一些问题 , 最好马上回去，所以……”
“工作上的事情，我让小尘给一个电话去就解决了 , 不用这么急。”
老爷子的道行比苏小爱深太多 , 他仅仅是扫一眼苏小爱不太自然的表情 , 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他不说，假装不知道 , 想将苏小爱留下来。
有问题 , 当场解决才不会变成心中的疙瘩。
苏小爱有些急了，不过还是能维持住分寸。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 , 特别认真地看着老太爷：“工作上的事情，我想自己处理。”
“这样我和他之间才会是平等的，而且我的确可以自己处理。”
说完，苏小爱又这么补了一句。
一阵劲风吹过 , 吹乱了苏小爱的头发，也将老爷子蓄得长长的银色胡须扬起。
“好吧。”老爷子有些无奈 , 他着手便命人将管家叫来 , 给苏小爱安排了一辆进城的车子。
这座沉睡了数十年的庄园，今晚落进的小石子激起的水花还在持续着自己的影响，涟漪互相涤荡拥挤着在水面扩散开。
灯火通明的公馆一号，是凌廷墨的住所，也是历任凌氏掌权人的居所。
电流闪过灯管的声音在静谧得仿佛在逐渐凝固的空气中响起，对峙中的两人点燃的战火却没有一丝要停熄的意思。
“我只把识微看作是我的妹妹，你不要强加自己的判断在我身上。”
凌尘紧蹙着眉头，凌廷墨会提到李识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 , 问题都集中在一起解决，他不会拒绝。
“妹妹？你好意思这么说 , 李识微看你的眼神是什么 ,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总之 , 这两个人谁都别想进凌家的门！”凌廷墨气得眼镜都摘掉了，丢到身后的办公桌上。
“我好意思说 , 你们好意思拒绝。不是李叔 , 我早已变成祖庙里的牌位。”
一步不让，特别是凌廷墨对李识微的偏见 , 彻底辗轧过他心底的那道底线。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凌廷墨敲了敲坚硬的桌面，打击音在空气里似乎还能听见一些微弱的回声，“给李家的赔偿，已经足够多 , 你不需要这辈子都记在心上。越在意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别人就越能发现你软弱的地方！”
凌尘咬了咬牙根：“我不认为是软弱。”
“那是什么？凌家已经帮老李培养了一个出色的女儿 , 要说还人情 , 早就已经超过了，你别用你那半吊子的温柔束缚住人家姑娘，当断则断，这点不需要我教你吧？”
凌廷墨这么说，虽然言辞激烈，但也算中肯。
然而凌尘则认为这是凌家想要掩盖当年事件真相的托词，凌廷墨不止一次警告他，不要再与李识微有过深的交往。
这背后，固然有一些不能言明的原因存在，但更多的 , 是凌廷墨觉得凌尘可能会模糊自己的责任和感情，并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 而是因为太了解凌尘。
看起来似乎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的凌尘 , 霸道又专横 , 我行我素，但他意外是一个极其重感情的人。
当然 , 所谓的“感情” , 必须是能进驻到他内心的那种。
凌尘对李识微的感情缘起李识微的爸爸，但也不会走得更远 , 为什么他能如此确定，是因为他时隔多年再一次遇到了苏小爱。
但他和苏小爱的事情，凌尘是不可能告诉凌廷墨的。
信息量上的不对等，让父子俩都大动肝火。
凌尘觉得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 这么吵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给凌廷墨撂下一句话。
“识微的事情 , 我自有分寸。至于苏小爱 , 除了她，我谁也不会娶！”
说完，凌尘便转身往门口走。
在他打开书房门的瞬间，凌廷墨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失望又无奈。
“如果你妈妈还在，她一定不希望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握着门把的手瞬间收紧，但凌尘没有回应，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小少爷，老太爷在茶室等你。”
凌尘刚走出公馆，就有一个佣人跑过来传讯 , 看样子应该等了很久了。
他马不停蹄往茶室走去，估摸着苏小爱应该和老爷子在一起。
但是当他跨进茶室 , 看到只有老爷子自己的时候 , 不禁十分诧异。
老爷子高深莫测地笑着 , 看到凌尘就招呼他上前。
“小尘，过来。”
给凌尘夹了一个茶杯 , 里面的茶水刚刚满 , 颜色十分澄澈漂亮，是秋季的新茶。
没看到苏小爱的影子 , 凌尘没心思喝茶。
老太爷则是不动声色地问他：“被你爸训了是不是？”
凌尘表情微妙，说不上是生气，脸上也没有戾气，但他说出来的话 , 却不像是一个儿子会对父亲所说的那样。
“没有必要的猜疑罢了。”
“是吗？”老爷子也是看惯了家里的这些纷纷扰扰，习以为常 ,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而是对凌尘说，“刚才我让小爱去找你，看见她了没？”
“什么？”闻言，凌尘微微一怔，而后微微皱了眉头，“你说她来找过我？”
“对，后来小爱说工作上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已经走了。”
“……”
凌尘当即站起来，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疾走出去。
走廊的灯光晃在他的眼里，碎裂成微弱的光点被深邃的黑暗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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