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不耐地啧了一声，稿纸瞬间被揉成一团球 , 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 但落点却有偏差 , 没有直接掉入垃圾桶，而是落在了旁边。
苏小爱看都没看一眼 , 撑着自己的额头 , 伏案苦思冥想。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到瓶颈，没有白礼在身边开导 , 要一个人自己画下去，原来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
这时候，苏小爱才猛地发觉她对白礼实在太依赖了，之前她能放开手脚去做 , 全是因为白礼那句“我会帮你看看”。
说到底，是苏小爱自信心不足。
突然耗掉的大量时间 , 让苏小爱没有底气可以理直气壮认为自己的作品是完美的。
而且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 不知道是因为换了一个创作的环境，还是因为凌尘在身边她会本能地焦虑，一旦进入一个不太容易拐过弯的死胡同，她就需要挣扎好久，甚至还有点出不来。
虽然总体大纲已经定下来，但细化的线稿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画出来的东西。
分镜，苏小爱已经很熟练，但审阅他人的分镜，和自己画分镜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就相当于前者是一个量的积累 , 后者才是质的飞跃，现在的苏小爱就处于这样一个十字路口。
如果她能前进 , 那么她的水平就能有大幅度实质的提升 , 但如果她止步不前 , 一切都将功亏于溃。
莫名的精神压力，让苏小爱的精神更加无法集中。
就在她抱头低声呻吟的时候 , 桌子忽然被轻轻敲响两下。
苏小爱身形一滞 , 松开手抬头，她的发型已经被自己弄乱了 , 鬓角有些毛躁。
抬眸一下便对上凌尘侵略性的视线，她似乎此时才意识到，她是在她和凌尘的房间里工作。
回过神，苏小爱挺直身体环视了一下四周 , 这才发现她居然丢掉了那么多稿纸，一地的纸球 , 地板已经完全看不出一开始整洁的样子。
苏小爱心虚地眨了眨眼：“那个……对不起 , 等会儿我会收拾干净。”
凌尘挑眉，忽然俯身向苏小爱靠近。
苏小爱下意识往后退，靠在椅背上：“干，干嘛，我说会收拾……”
凌尘的目光意味不明，看不出来他究竟想做什么。
苏小爱此时是最分身乏术的时候，就连掩饰自己慌张的情绪都做不到。
凌尘则老神在在，他的视线停在苏小爱面前，几秒后，才收回视线 , 缓缓站直身体。
“下人会收拾。”
眨了眨眼，苏小爱“哦”了一声 , 脑海一片空白。
事实上 , 她已经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 , 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点墨水都没有。
读书时期不管多难的设计 , 苏小爱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很难受 , 也很绝望。
“别想着能和白礼一样，你就是再过五年 , 也不会有他的水平。”这时，凌尘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小爱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尘继续说道：“把自己最想表达的东西画出来，即使笨拙 , 至少能博取点同情分。”
“……”苏小爱一开始还以为凌尘是要来安抚她躁动的情绪，但是“泼冷水”似乎才是凌尘最可能做的事情。
这盆冷水 , 浇了苏小爱一个透心凉。
尽管 , 凌尘说的是实话，她现在的水平要赶上白礼，实在太难了。
但这次的活动本就旨在培养新人，自然不要求水平像白礼那般高。
然而苏小爱还是想尽量做得出彩，大概每个刚踏入这个领域的新人，都希望自己一鸣惊人。
不过能做到像白礼那样惊艳的，毕竟在少数。
越想越焦虑，苏小爱拉下脸，有些不高兴。
凌尘眼底的眸光闪了闪 , 没再继续毒舌，而是换了种口气：“你能做的 , 只有这些 , 不能做的 , 如何焦虑都做不到。庸人自扰，说的就是你吧，苏小爱？”
没有直接松口安抚 , 但凌尘这么说 , 却很神奇地让苏小爱烦躁的心情一扫而光。
她定定地望进凌尘眼眸里，逐渐平静下来。
虽然不中听 , 但凌尘所说的话却是很实在的道理。
苏小爱一开始的确是照着白礼的标准来画，但是协调上面出现的问题，越往后就越明显，直到苏小爱自己忍受不了 , 推翻了所有重新开始。
但如果她一开始就是用自己的风格来画呢？苏小爱无声地询问自己，突然觉得凌尘也不是那么讨厌 , 至少他算是成功地开导了她。
不禁弯起嘴角 , 苏小爱大概是头一次如此无保留地用眼神向凌尘表达谢意。
她的眼睛里仿佛缀有碎金，亮闪闪的，十分动人。
凌尘刹那瞳孔微缩，但很快转过身去。
他又回到窗口的地方，慵懒地靠坐着，拿出手机看。
苏小爱的目光则追随着凌尘，定格在窗沿投进的微光里。
阳光中的凌尘，看起来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和许多。
但苏小爱明白，那只是假象而已。
尽管如此 , 她此时心中还是挺感谢凌尘的。
因为他帮助她度过了一个比较困难的时期，苏小爱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 , 一旦陷入瓶颈 , 没有他人的指点她可能很难走出来。
之前因为一直有白礼陪在她的身边 , 所以这种感觉不是特别明显。
只是没想到一离开白礼可以指导的范围，她的弊端居然暴露得如此明显。
如果她想要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漫画大师 , 这个弱点必须克服 , 只是，不是现在。
长长吐出一口气 , 苏小爱将桌上的稿纸重新固定好。
在重新作画之前，她深呼吸了好几次。
但这次落笔的感觉，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轻松很多 , 也流畅很多。
苏小爱时不时瞄凌尘一眼，不禁想笑。
凌尘其实并不想让她继续这项事业吧 , 他应该是想阻止她的 , 只是他只说了一次，而其他时间则遵循了他当初所说的监督原则。
也许，凌尘才真的是那个很认真地看待苏小爱所做的事情，想要认可他的人。
他不是一味地否决苏小爱，而是给她机会，让她自己证明自己。
尽管，这和他的初衷十分矛盾。
苏小爱作为凌太太出现在凌氏众人的面前，最好是不带其他身份，这样就不好让他人八卦。
这也是保护苏小爱的一种方式 , 毕竟漫画界的水有多深，凌尘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
但自从上次在海边礁石上的交锋后 , 凌尘到底还是没有完全狠下心。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心软 , 以后也会成为他人生中第一件后悔的事情。
可是在此时此刻此地 , 从窗台回头，看到苏小爱全神贯注的样子 , 凌尘嘴角控制不住要微微扬起。
苏小爱只需要这样 , 继续这样，在他的羽翼下认真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至于其他的纷纷扰扰 , 他会一个不漏地全部挡在门外。
“噔楞”，陈先河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凌尘打开一看，却皱了眉头。
东城的形势在一夜之间戾气十足，凌尘需要回去坐镇 , 但现在，他根本无法回去。
应该说 , 他不可能带着苏小爱回去。
但不将苏小爱带在身边 , 又会增加其他的不确定性。
二者似乎已经走到了一个取舍的关头，凌尘回头望了一眼苏小爱。
被反射的阳光照亮的侧脸一如当年无暇，微微眯起眼睛，凌尘有一瞬间的迷离。
但很快，他的目光重返清明。
他垂眸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直到屏幕又暗下去，才重新戳开。
快速给陈先河回了一条信息，凌尘便跳下窗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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