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去？”
已经坐在观光游览车上，苏小爱想了想 , 还是问了凌尘一句。
这是一辆敞篷式的三层游览公交车 , 明黄色的车身在这个已经变凉的季节里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些暖色调。
“不想和我去？”坐在靠过道位置的凌尘双手交叉在胸前 , 他路过百货的时候买了两副墨镜，一副戴在他脸上 , 一副此时握在苏小爱手里。
戴上墨镜的凌尘 , 身上明星架势就更足一些，前排好几个女生都在偷偷往后瞄。
苏小爱看到了 , 但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凌尘平时很少会以这种形象出现在公众场合，衣冠楚楚的禁欲感和慵懒的帅气，吸引力是完全不一样的，特别对小女生来说。
“你已经买了我一个下午 , 即使我不想，也只能向金钱低头。”苏小爱的语气有点酸 , 连她自己没发现。
凌尘则扬起了嘴角 , 阳光洒下来，镜片闪闪发光。
自由活动时间，凌尘说要去海边浴场。
苏小爱其实并不怎么想动，她一年到头晒太阳的时间都很有限。
但今天算是她“理亏”在先，况且凌尘的钱包还在她包里，她完全想象得到如果她不跟着去，凌尘会自己去，再各种赊账，然后被当地警察送回来找她付钱。
为了避免这种十分极限的尴尬场面 , 苏小爱只能跟着。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是有一些暖意的。
苏小爱的身体随着车子摆动的幅度轻轻晃着 , 车子在城市中心车道上行驶着 , 两边大厦的玻璃幕墙一半映着城市风光 , 一半映着蔚蓝的天空。
光影交错间， 让人恍惚忘记自己置身世间。
苏小爱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海边了 , 尽管东城其实离海也不是很远。
应该说 , 苏小爱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东城了。
五年的光阴，她被牢牢摁在那里 ,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怎么也无法挣脱。
然而凌霄回国，两人再次见面后，那种似有若无的魔咒似乎当即就被破除。
此时的苏小爱远比任何时间段的她更加轻松 , 因为她心中的困扰，就只有凌尘一个。
尽管 , 凌尘并不怎么想。
两人穿过大半个城市 , 终于到达海滨浴场，里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苏小爱却微微皱了眉头，热闹是一回事，但人山人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的表情每个毛孔都写着“不愿意下去”，凌尘站在她身后，扫了一眼沙滩，一脸微妙。
“……”虽然不情愿，但苏小爱还是自认倒霉要去买票。
这时 , 凌尘冷不丁出手拉住她。
回头，苏小爱狐疑地望了一眼凌尘。
凌尘没说话 , 直接将苏小爱往外拉。
一路沿着海岸公路走 , 人声的喧嚣逐渐落于脑后。
苏小爱愣是没有挣脱 , 而是任由凌尘拉着一路往前走，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 , 到一堆礁石前面 , 凌尘才停下脚步。
退潮后裸露出来的礁石，呈现着深褐色 , 上面长有很多藤壶。
凌尘放开苏小爱后，自己一脚一块石头，登上了礁石的顶端。
这个高出沙滩有四五米的地势，能看到更远的海。
“啪嚓……”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和海水退去裹挟沙子的细微沙沙声混在一起 , 与空中滑翔的鸥鸟鸣叫交织，仿佛连风声都带着一股海的气息。
苏小爱站在下面 , 她抬头去看凌尘 , 莫名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凌尘被风吹乱的头发随意地在空气中扬起，从苏小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已经摘下了墨镜，凌尘望着海的眼神十分深沉，仿佛他看到的不是海，而是其他的东西。
张了张嘴，苏小爱想说点什么，却喉头干涩。
凌尘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或者说 , 这是凌尘本来就拥有的特质，只是因为他一直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 没人见过而已。
脑海中出现这种念头的时候 , 苏小爱便有一种强烈想靠近凌尘的心情。
他不进海滨浴场 , 而是到这个了无人迹的地方，也许是想求得一份宁静吧。
尽管 , 这一点不符合凌尘的人设。
但凌尘给苏小爱的感觉 , 一直都在变，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心翼翼地踩上最底端的礁石 , 苏小爱想学着凌尘那样一脚一个点上去，结果真正踩上去才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礁石有点滑，她爬上第一块的时候身形左右晃了晃才勉强稳住。
不禁转头瞄了凌尘一眼 , 苏小爱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凌尘可以上去得那么容易。
海风并不是很大 , 鼻尖的腥味因为就在礁石上 , 所以被无限放大。
苏小爱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凌尘回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之间的落差大概有三米，苏小爱刚好收回视线，继续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看着苏小爱笨拙的样子，凌尘记忆力忽然出现了一个重叠的身影。
年幼时期的他，也曾经有段时间每一步都需要如此谨慎，但还是执拗地想要继续走，即使姿态很不好看，摔倒了也重新再爬起来。
心里咯噔一声 , 凌尘似乎此时才发现自己最近有些“多愁善感”，或者可以说 , 开始“念旧”。
这不是他的正常状态 , 仿佛在预兆着什么一样 , 然而凌尘却不觉得是什么坏事。
应该说，他没有即将要发生什么噩耗的感觉。
“你的梦想是什么？”
又是一个浪拍过来 , 激起了大片白色的水花。
凌尘的声音不大 , 但因为很有辨识度，苏小爱听得清清楚楚。
她猛地停下脚步 , 却差一点打滑，往前跳了一步，才免于摔跤。
侧头望向凌尘，站定的苏小爱不太明白他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 但也不吝啬说出自己的心声。
“如果是现在，很简单 , 做一名出色的漫画家。”
上空的云层在气流的推动下快速移动 , 遮挡了一些太阳的光线。
礁石群倏然暗了一个色调，凌尘紧盯着苏小爱，看着她眼中映射着的粼粼波光。
“如果让你放弃，开什么条件你愿意？”
“放弃？”
可能是因为没有这个概念，苏小爱怔住。
但转瞬，她便回神，瞬间蹙起眉头：“你要我放弃？”
凌尘说的每句话，绝对都是有意图的，苏小爱不认为他只是随便开开玩笑。
在她眼里，凌尘是一个不会开玩笑的人。
没有直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凌尘其实也是考虑中 , 但苏小爱逐渐变得严肃的表情却催生他点了头。
“对。”
闻言，苏小爱眼底有什么强烈地震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尘：“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凌尘转身回来面对苏小爱。
短暂停留在上空的云层缓缓移开 , 金色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披洒在凌尘身上。
发梢仿佛镀上了一层光 , 半透明的状态让凌尘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柔和 ,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如凛冬的寒风，只会刮伤人。
“……”苏小爱没想到凌尘会突然这么说 , 她以为 , 凌尘会跟着来到这座城市，是一个对他们两个关系而言一个好的消息。
然而 , 现在凌尘却说出这种话。
这是她现在唯一会坚持，且不容他人侵犯的领域。
因为，她除了追逐自己的梦想，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但如果凌尘以契约来要挟 , 苏小爱似乎没有反抗的能力，可即便如此 , 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
挺直腰杆 , 苏小爱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张口便对凌尘说道：“我不同意，也不会接受，只有这点，我绝对不会接受！”
因为用力过猛，苏小爱瞬间红了眼眶，眼神却异常坚定。
两人对峙着，仿佛谁先憋不住这口气，就输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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