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怎么了，小爱？”
泛黄的记忆画面里，浑身湿透的年幼苏小爱站在苏氏本宅的廊檐下 , 稚嫩的肩膀不停地抖着 , 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苏辙川在她面前蹲下 , 视线与苏小爱持平，用手轻轻在苏小爱的小脸蛋上抹眼泪 , 一脸慈爱。
苏小爱一边啜泣一边又执拗地想保住小小的自尊心 , 自己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含着眼泪对苏辙川说：“我，我自己把衣服弄脏了……”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 苏小爱头低低的，小裙子的裙摆不止湿，还脏兮兮的。
其实苏辙川刚才在另一边的过道里看到了，苏小爱和他大姐的孩子在一起 , 忽然被推了一把，掉进了院子里养鱼的小水池。
因为不深 , 所以苏辙川不是特别急 , 他看到苏小爱自己爬起来，站在南方的梅雨里，和走廊里笑得跳脚的两个孩子对峙。
不知道苏小爱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冲进雨里，和苏小爱扭打起来。
两个人都摔进草地里，那个和苏小爱一样浑身湿透的孩子嚎啕大哭，被年长一些的那个孩子带走，留下苏小爱自己一个人。
她爬上走廊，身上有很多泥土 , 就没有往里走。
觉得委屈，才自己一个人在走廊里哭。
但在苏辙川询问的时候 , 她却隐瞒了真相 , 因为他不想让苏辙川去和她姑妈起矛盾。
之所以会这么想 , 是因为沈柔和她说过，不管姑姑的孩子们多么过分 , 避开他们就好 , 不要和他们闹矛盾。
这是苏小爱第一次在苏氏本宅过暑假，然而并不愉快。
因为她的表哥表姐 , 一点不友善。
轻轻叹气，苏辙川摸了摸苏小爱的头，而后站起来，径直走进雨里。
苏小爱看得愣愣的 , 不明白自己的爸爸要做什么。
苏辙川则是向苏小爱伸手，鼓励她和他一样走进雨里。
苏小爱虽然疑惑 , 但还是相信自己的爸爸 , 小手搭进大手里。
一大一小，在雨里玩得不亦乐乎，不止苏小爱一身，苏辙川也是一身，当他们两个各种狼狈出现在沈柔面前时，沈柔十分无奈，既想骂人又想笑。
这是苏小爱唯一一次被雨淋得里外全湿的经历，虽然后果是她和苏辙川都感冒了，但回忆却是甜蜜的。
所以 , 苏小爱并不排斥雨，只是没想到 , 再次被淋得里外皆湿 , 却是透心凉。
百合 , 玫瑰和满天星，她抱在怀里的花束在雨水的敲打下 , 已经有一些花瓣被打碎 , 飘零着掉落到地上。
很快雨势就让苏小爱连睁眼都觉得难受，睫毛糊在一起 , 雨水不经意间便顺着眼窝边缘流进眼睛里，酸涩难当。
但苏小爱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她继续往前走，直到三个并排在一起的墓碑前才停下脚步。
雨水顺着她的鼻梁涔涔往下落 , 苏小爱艰涩地眨了下眼睛，浑身冰凉 , 只有呼出的气是热的。
俯身将花束放下 , 苏小爱仔仔细细地在模糊的视野里，将三块墓碑的字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沙沙沙……”
耳边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一阵风袭来，苏小爱浑身发冷。
但她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坐在苏辙川的墓碑前，正好是中间的位置。
轻轻倚靠在碑石上，苏小爱蜷缩起身体，抱作一团，就如同是靠在自己父亲肩膀上一样。
“爸 , 妈，姐 , 我们这样算不算团聚？”自嘲地笑了一下 , 苏小爱闭上眼睛 , 听着自己越发粗重的呼吸声，轻声呢喃 , “苏氏的债务已经都清了 , 你们可以安心地走。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只是两年的时间 , 我还年轻，我可以……”
说到这里，苏小爱哽咽了，她无法欺骗自己。
吸了吸鼻子，她带着浓重的哭腔重新说下去：“……我该怎么办？姐 ,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可能 , 就是报应吧……是我背叛你的报应 , 所以他只是利用我而已，他只是在给别的女人铺路。”
越说越难受，苏小爱忍了很久的眼泪，终究是和着雨水滚滚落下，给这场冰冷的秋雨沾上了一些温度。
“即使被我看到，他也什么都不解释，只是一味要我屈服，我想，我也不需要再去质疑什么。”额头的青筋开始乱跳 , 苏小爱头痛欲裂，她顺势往下 , 趴在了墓碑前 , 这样能减轻一些她的眩晕感。
“唔……”痛苦地呻吟一声 , 苏小爱抱着自己的头，“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在雨突然加大的瞬间 , 苏小爱痛哭出声。
雷鸣一般的雨声 , 完美地将她的哭声盖过去，让苏小爱可以歇斯底里。
“嘟嘟，哔哔哔！”
突降的暴雨 , 让东城的交通陷入混乱，被堵在出城口的凌尘，十分生气。
他跟着苏小爱所坐的计程车，只有几辆车的距离 , 却刚好被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计程车远去。
不过这个方向 , 凌尘猜得到苏小爱要去哪儿。
下这么大的雨 , 还是要去陵园的苏小爱，让凌尘意识到，苏小爱并不是接受了“成为他女人”的现实，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在忍耐，而现在，她承受不住了。
“笨女人。”
忍不住说了苏小爱一句，凌尘有些无奈。
突然暴涨的车流，开始疏通时，雨势已经逐渐变小。
凌尘到陵园 , 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他停好车直接跑上园区，苏小扬和沈柔的葬礼是他帮忙操持的 , 所以他很清楚位置。
陵园因为地势比较高 , 又刚下过暴雨 , 墓园里四处缭绕着浅淡的雾气。
虽然从员工手中借了把伞，但凌尘拿着却并没有打开。
他一路跑过一排又一排在雨水中焕然一新的墓碑 , 直到既定的那一排 , 才稍微顿了顿脚步。
目光转瞬便捕捉到远处的一个小小身影，凌尘当下加快步伐。
破开挡在空气中的雨帘 , 脚下踩起一汪积水，裤脚湿了，发梢湿了，昂贵的衬衫表面结起水珠。
但这些都不重要 , 跑到苏家三人的墓碑前，凌尘看到苏小爱浑身湿透躺在供台上的样子 , 心疼不已。
眼睛紧闭 , 泛白的嘴唇，苍白的脸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粉色。
“小爱？”
轻声唤她，苏小爱没有反应。
凌尘当即感觉到不妙，蹲下身去扶她，双手所触即是滚烫的温度。
“啧，真是一个笨女人！”
苏家别墅，凌尘靠在房间门口，目送着凌家的御用家庭医生自行离开，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断呼出滚烫热气的苏小爱。
刚吃完药 , 她还在输液，体温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吓人 , 但仍旧在发烧。
凌尘眸色渐深 ,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进他的眼底 , 沉淀着某种明灭的东西。
走到床前，他伸手探了探苏小爱的额头 , 而后重新拿了一贴退烧贴给她贴上 , 顺势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些，凌尘便从苏小爱的房间退出去。
单手插兜走出二楼的露台 , 凌尘从身上摸出一包烟，叼了一根。
下过雨后的东城，气温骤降，夜间的风已经十分冰冷。
凌尘只着一件单衣 , “咔嚓”一声点燃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 , 而后长长吐出。
红色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里被风吹得发亮 , 凌尘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声过后，对方接起。
凌尘不常抽烟，但在做一些特别慎重的决定或者特别烦躁时，就会吸上一根。
对方说话后，凌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雾从他鼻腔中喷出，在空气中缱绻。
这时，凌尘才对着话筒说了一句：“挑个日子，我结婚。”
返回
>
我要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