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是一个只对漫画人有趣的时间。
苏小爱在注意着前辈发言的同时 , 也在注意着凌尘。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跟着 , 但还是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苏小爱旁边。
他们两个的位置比较靠后 , 这个研讨会的座位本来就是论资排辈安排的，所以也没什么。
白礼在第一排 , 他的面前就有一个座式话筒 , 显然是需要发言的。
凌尘当然对这种业内研讨会兴趣不大，虽然霍尔因有拓展这种业务 , 但并不是全部。
他作为一个决策者，需要做的只是在恰当的时刻做恰当的事情罢了。
他靠在椅背上，苏小爱就在他的视野边缘上，他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
苏小爱的眼睛在发光 , 特别白礼发言的时候，她全身心投入的模样 , 是在憧憬一个未来。
这种眼神 , 凌尘是第一次从苏小爱身上看到。
此前他更多注意的，是他和苏小爱之间的利益相关以及权利游戏。
但现在，凌尘开始去注意苏小爱本身。
她身上有着许多别人身上没有的东西，应该说，是拥有凌尘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她有勇气，也爱憎分明，而现在，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生命的火花。
苏小爱没有因为和凌尘有两年契约而变得委顿不前，“凌家媳妇”这个头衔 , 足具含金量。
即使苏小爱什么也不做，也可以在两年的时间得到足以让她享受一辈子的东西。
所以才会说 , 这是一场交易 , 两人只是各取所需。
但苏小爱现今的执着 , 却打破了这种平衡。
她是真的想做自己的事业，想成为一名合格甚至是出色的漫画人。
在家中遭遇重大变故后 , 苏小爱反而可以心无旁骛地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未来。
即使这条路上有凌尘挡着 , 她也死咬着牙不松口。
其实当时她没有进一步强调自己的立场，已经是在无声告诉凌尘 , 不管他问多少遍，答案都不会变。
有些时候，即使是再平凡的人，身上也可以有闪光点 , 更何况苏小爱本身就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凌尘与其说在听研讨会，不如说一直在观察苏小爱。
和矛盾集于一身的苏小爱一样 , 向来果决的他也开始出现两面性。
仿佛多看苏小爱一眼 , 就越会被传染。
苏小爱眼中的光，闪耀如繁星，从她的眼神就能窥见星辰大海。
一种微妙的感觉不断积聚在凌尘胸口，他冷不丁伸出手，突然握住苏小爱放在把手上的手。
苏小爱因为听得太过认真，一开始居然没有发觉。
直到她感觉到手背异样的热度，才微微一怔，回头。
四目相对，一个狐疑 , 一个深邃。
苏小爱下意识想收回手，但凌尘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两厢较量下 , 苏小爱的手脱离扶手 , 两人十指相扣在椅子下方。
“扑通，扑通……”
心脏很不争气地加速 , 萦绕在苏小爱耳际的精彩发言逐渐变得飘忽，她的注意力被拉回在凌尘手上。
凌尘握得那么不容拒绝 , 她绯红了脸 , 但仍假装认真地听讲。
看到苏小爱甚至连耳朵都是一片粉红的时候，凌尘不自禁微微扬起嘴角。
他目视着前方 , 保持着研讨会未发言者的基本礼貌，一句话都没说。
苏小爱则是说不出话，凌尘的这种态度，算不算是在支持她？
加上进门前的那句话，偷偷瞄了凌尘一眼 , 苏小爱忽然发现，她竟有些高兴。
这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喜悦 , 尽管这种喜悦里 , 混着苦涩的味道。
大概是看出苏小爱的“不专心”，在研讨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短暂的十分钟休息时间。
会议室里隐隐约约有交谈的声音传出的时候，凌尘转头看了苏小爱一眼，挑眉对她说道：“这么在意我的话，对你可不妙。”
能听出凌尘的弦外之音，苏小爱瞬间就想挣开凌尘的手，但反被抓得更紧。
凌尘理直气壮：“你的决心够不够，需要被验证。”
说完这句 , 凌尘扫了一眼场上的每个人，继而补了一句：“以及 , 你能不能继续走这条路 , 由我决定。”
说及此 , 苏小爱猛然愣住。
她机械般转头望向凌尘，茫然的盯着凌尘看了好几秒后 , 浅浅地笑逐颜开。
明亮的眼眸由微黯到闪耀的过程 , 是一个肉眼可见的变化。
凌尘不动声色，但可以看出来苏小爱的状态顷刻变了。
他这句话 , 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甚至可以强行定义为，是对她的某种肯定。
苏小爱相信自己追逐梦想的决心不输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不，要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坚定 , 所以凌尘说什么验证的话，等同于是给她放行。
虽然听着很像是胁迫的话语 , 但苏小爱的心境却一下豁达许多。
如果需要考验才能继续自己的漫画之路 , 苏小爱无所畏惧。
因为她现在接受着的，正是命运和能力的双重考验。
现在的情况，只是再加上一个凌尘罢了。
“那就，走着瞧吧。”
语调上扬了一些，苏小爱心安理得地反扣着凌尘的手。
面前的几十个人交头接耳的热闹不属于他们，紧紧相连的左手和右手，仿佛能感应到对方一般，仿佛血液相融一般，苏小爱闭上眼睛的时候 , 就能感受到凌尘。
她是第一次和别人有这种连通的感觉，很神奇。
即使是五年前的凌霄 , 都没能带给苏小爱这种体验 , 但在和凌尘重逢两个月的今天 , 苏小爱捕捉到了。
但她没有将这种心情表达出来，尽管她的眉眼已经忍不住显现出笑意。
凌尘看了看苏小爱明媚起来的侧脸 , 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他其实有些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和苏小爱来到这座城市 ,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他们两个人 , 也许真的可以成为互相救赎的存在，尽管这种救赎还有相当长且艰难的一段路要走。
但此时，仿佛只要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就不会有任何困难一般。
下半场的研讨会 , 苏小爱的精神高度集中。
如果说之前因为凌尘的“捣乱”而让她心神不宁，现在反倒因为有凌尘在身边 , 她才更加有干劲。
研讨会结束后 , 有一段短暂的交流时间，苏小爱一改餐会时的不作为，主动上去和几位地位和白礼差不多的大漫画家交谈，分享自己的一些看法和心得，也得到了很好的回应。
白礼在应付他人的时候，有看到苏小爱的主动出击。
眼神都变得柔和不少，白礼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更好。
这才是他带苏小爱来参加这个漫画人聚会的目的，他要让她自己发掘对这份事业最大化的热爱，在这里所收获的一切 , 将可以在以后支持着她走过最黑暗的时期。
他能对她起到的引导作用，也仅限于此 , 往后 , 苏小爱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 , 来完成自己梦想蓝图的绘制。
凌尘在离苏小爱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这次 , 他注意避开了那些对他有兴趣的女漫画人 ,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配合她们的演出。
凌尘还是戴着口罩，但没有戴上平光镜。
在他眼里 , 镜片显示的世界，是不真实的。
人如果真的想要看清这世界，就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散会后几乎没有人离开会议室，凌尘自然也没有离开 , 因为他在等苏小爱一起回房间。
苏小爱的活跃让凌尘等了很久，但他没有要催她的意思。
凌尘找了一个相对角落的地方 , 将自己半藏起来。
就在白礼看到他 , 想借由他脱身而向他走来的时候，凌尘的电话忽然震动了起来。
看到一串陌生号码后，凌尘微微蹙眉，停滞了一秒才转身往外走去，留下停在半途的白礼生生被迷妹又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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